家乡的山(一)
在辽宁盘锦开会结束,当地的朋友准备安排我去游丹东的凤凰山,我觉得太远,没有时间,想去个近点的山。朋友说医巫闾山最近,100多公里远吧。好,我们就去医巫闾山。
这医巫闾山和长白山、千山,同称东北三大名山。上古舜帝时就封之为幽州镇山。元、明、清帝王登基时,都要朝拜此山。山不在高,有仙则灵,医巫闾山名胜古迹众多,那名气也就因此倍增。为什么叫医巫闾山,是来自东胡语“伊克奥利”的音译,意为“翠绿的大山”。听了朋友们对医巫闾山的介绍,我汗颜了。我这个辽宁人,真是孤陋寡闻,对医巫闾山知之甚少。
来到山前,巨大的山门,大片艳放的鲜花,欢迎着我这个游子。一池喷泉下,一尊玉女洗头的塑像沐浴在水中,那是个满族女子啊。抬望眼,朗朗晴空下,巍巍的青山好像在向我微笑致意,我的心一下子暖烘烘的,家乡的山,好亲切呀。
沿着古老的山路前行,迎面看见了乾隆帝御笔题写的“医巫闾山”石刻。这山果然有名,许多帝王都来过。走过圣水桥,山路渐陡。路旁见一财神庙,到处栓着香客求财的红布签。前方有一块题字的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,上面写着“从善如登”几个大字,这是广宁知县爱新觉罗。庆铃所题,这字有意味。我们走上一道长长的阶梯,登上大石棚。这是在石壁中天然形成的石窟,里面有释迦摩尼、观音和如来的金身,还有十八罗汉的塑像。石棚的下面便是莲花状的“圣水盆”,承接着棚顶落下的泉涌而叮咚作响。
在登山途中,参观了满清皇帝蜡像馆和观音阁后,脚下的路已经变得窄小陡峭了,山间满坡是苍郁的松树,还有很多如礁石般嶙峋的巨石。亿万年前,这里是海岸边的礁岩,是那场惊天动地的造山运动,这些礁石隆起成为我们脚下这座医巫闾山,如今这些山石上还有被海浪冲刷侵蚀的痕迹。
我们终于登上了老祖峰,海拔866米,是景区内的最高峰,上面有一道小长城。我站在小敌楼上,四下眺望着,真是心旷神怡啊。南面是东北平原的绿色原野,错落着一些村庄。其他三面苍山如黛,起伏延绵,那一块块裸露着的岩石很是雄浑,那一座座隐现在绿丛中的庙宇亭阁,又让这静谧的大山显出生机。一股对家乡的爱荡上心头,我竟不觉吟起那首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……”
我们从老祖峰的西边立陡的岩壁下山,经过文殊院、碑廊和耶律楚材(辽国著名宰相)读书堂,来到的万年松草坪。此时,真正进了医巫闾山的怀抱中,周围巨峰耸立,亭阁呼应,那棵400年青松苍劲挺拔,这是医巫闾山的精华之地,满目生动俊秀。
快中午了,我们已经在山上2个多小时了,中午要去山下的村子里吃农家乐,正宗的东北菜,我们只得恋恋不舍地下了山。一路山,我的心一直在想着这座医巫闾山。平生去过了太多的山,每座山都有它的俊拔,它的品格,它的故事,都在我心中刻下了美好的记忆。医巫闾山在群山中,不是最高,不是最美,但却能唤起心灵的回声,让我情感激荡,爱意萌动。我明白,这是有如亲情般的乡情的作用,对于在少年时就离开家乡的我,不管走多远,走多久,那乡情依旧,因为咱是地道的东北人,纯正的满族人啊。
家乡的山(二)
这几年,爬遍了杭州的山山岭岭,有时,不知怎么的,竟经常的想起家乡的山来。怀旧,其实就是抚摸过去,它让人生与历史相逢。记得有位忘记名字的哲人说过,天堂只在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里。忘不了啊!北方的山。虽然灰黄,缺了点秀气,但有股倔强劲,在雨雪风霜中,总是那样的昂着首,也大气。
老家的山,记得较深刻的有,房后的蘑菇山,是个圆滚滚的大土包子,没有一棵树木,遍山都是碎石,连草也不长,假如拍火星照片,在这里完全可以以假乱真。从家中出发,大约半小时就可以爬上山顶。站在山顶,脚下遍布的是蛛网般的战壕与地堡,可以想像得到,当年日俄两个强盗,在中国的国土上的狰狞野蛮。蘑菇山的阴坡下就是俄罗斯的土地,没有什么明显的分界,只是在中俄各方,两条用拖拉机翻起的黑土带平行,当地人称它为防火带,是为了防止临国的野火烧到自己的国土上来。再向山的北面望去,不远处就是俄罗斯的铀矿基地,红石市。现在,满洲里有跨国一日游去红石市。记得五十年代,是中苏友好的蜜月,我还在读小学。一年的冬天,我的一个不同班的男同学,溜冰时一不小心就溜到了苏联,引起了外交交涉。当他被礼送回国后,在我们的眼里,简直就成了传奇英雄,他所讲的都是那么的新鲜刺激。
还有西山,是小城中名副其实的制高点,就像杭州的吴山,依城而立,如卫兵。西山还叫西大营,是因东北沦陷时,日本鬼子的兵营设在这里而得名的,可见这座山还是有战略意义的。站在山顶,可观全城。城很小,街道呈二竖一横,形象的说,一条马路两个楼,一个警察管两头,一个公园两个猴。小时候,我就喜欢站在山顶上数人头。如果天气好,又碰上是熟悉的,你还能分辨出街道上走的是谁。有首歌唱道,回家的心思,总在心头。去年的初冬,我回了一趟老家,也专门爬上了这座山,其实已经不能称为山了,因为山上已经盖满了房子,可以称作山城了。站在山顶上,头顶的天是那么的蓝,缕缕的白云是那么的低,让人顿生一蹴可得天、伸手可揽云的豪气。可是向山下望去,儿时读书的学校不见了,文革时曾被造反派围攻的保守派总部喇嘛台没有了,连小时经常嬉戏的,分割煤矿和区上的两个大矿坑也都夷为平地了…… 山,还是那副熟悉的姿势,老熟人似的,但俯观山下,物是人非,人是物非,总之,全然陌生了。再也看不到那种依山势,用泥土和茅草干打垒的房屋,红的瓦,灰的墙,一个一个的院落,围墙是柳枝条编的笆,基本是苍黄色的,由于柳条割下的时间不一样,也有的还有些绿或青色。简朴,也可以说简陋,但是却与苍凉的大山草原那么协调,散落在蓝天碧草间,那样的古朴、恬静,有一种近乎圣洁的原生态美。而看着今天的新建筑和宽街道,它不是在向我诉说草原凝重贫穷的过去,而像是在炫耀乍富的得意。
家乡的山(三)
家乡的山,着实平凡得很,仿佛够不上资格用什么文字去赞颂它们。然而它们的平淡幽美却每每使我想捉笔写下它们的一切。
似乎只是一片绿,从这边连到那边,只有凹凸不平的山势证明山在绿的覆盖下存活着。家乡的山,总是谦虚而骄傲地把自己用无名小草深藏自己;只是有时候才探头探脑地伸出头来,静静地俯视苍生。看人们劳作,看鸟儿在自己怀抱里欢呼,因而显出一丝与绿色格格不入的土黄色。那里似乎是百慕大,()植物轻易不敢来犯。可惜山心肠也太软了,被春雨劝说一番后,就允许了留念在裸露的泥土繁衍生息。
绿草应该是最精明的植物了,它懂得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的道理,因而不遗余力地把自己布满山头,仿佛有半点黄土露出,就会破坏山的静谧和感到自己的失职。从远处望向山,看到绿草好象在默默酝酿力量,准备在雨后疯狂生长,去编织山的美丽绿衣。
如果没有湖的陪伴,山定会无比寂寞,因而湖是不敢轻易离开山的。然而家乡的山也太小气和谦虚了,沾染了当今许多有钱人的习性,也怕出名。所以湖很小,深恐大一点就会被人们载入口碑相传,破坏自己的静谧。有时风像浪子般戏弄湖,湖却毫不芥蒂,任由水在自己体内乱舞。知识有时忍不住了,就轻声呵责风。而那时的风,反而不听话,更加肆虐地轻佻,而且带上雨来助兴。湖在轻声呜咽,却无可奈何,柔弱得像女人。怪不得人们说女人是水做的,一点不错。山是自私的,它这时只顾享受雨的恩赐,却把湖忘了。
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。家乡的山大多有着关于自己的传说,因而显得更加扑朔迷离,仿佛在诉说着一部家乡美丽的往史,为家乡平添几分神秘和辉煌。
家乡的山经历了太久的日子了,因而变得慢条斯理。它忍受过人间疾苦,它享受过和平美好,它是历史鲜活的见证,是一部需要用一生去解读的无字天书。仰望家乡的山,仿佛在仰望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。他的口里喃喃地说着些什么。然后叹了一声,继续过平凡的日子。
本文标题:家乡的山